超过其他任何事物，Java使Sun进入了公众意识的地图。你可能听说过你的岳母和在购物排队时遇到的邻居提到Java，他们可能知道Java是与互联网有关的很酷的东西，即使他们不知道也不关心Sun工作站是什么。在1995年Java推出之前，Sun主要在硅谷内部和商业社区的技术用户中知名。虽然Sun的工作站和服务器产品令人印象深刻，但与90年代中期那些占据头条的新兴公司相比，Sun显得有些陈旧。这些新公司如Netscape通讯公司和Yahoo!，它们旨在利用迷人的互联网，这是科技世界待征服的最新前沿。Netscape的浏览器使你能够浏览这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在线信息、图形和娱乐世界。Yahoo!则提供了指南针，即搜索引擎，指引你走向正确的方向。与这些公司相比，Sun显得有些古板和传统，虽然其产品稳健但并不引人注目，主要为企业计算这一已绘制完毕的领域提供服务。正如第五章所述，随着ultraSPARC的推出，Sun的产品再次跃居同类产品之首，但这一类产品并未像互联网公司那样激发记者、专家、分析师和其他观察者的想象力。
Java将Sun提升到了互联网公司的行列，并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其股价。你可以辩称，正如Sun高管们强烈主张的那样，Sun早已在那里。毕竟，大多数互联网服务提供商使用的服务器都是Sun的，这些强大的计算机允许个人和公司连接到网络。当你启动自己的计算机并激活互联网浏览器时，提供连接服务的机器很可能是Sun的，但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标志告诉你这一点。然而，通过Java，Sun努力且成功地将其名称与其新技术联系在一起。它开发了与Java相关的贸易展览会和一个难忘的标志——一个冒着热气的咖啡杯，用来标示技术的存在。这有点类似于“Intel Inside”宣传活动。Java受到了像George Gilder这样的专家的推崇，他宣称Java使得像微软的Windows这样的操作系统变得“无关紧要”。Sun CEO Scott McNealy高兴地将Java作为一个平台，用来既谴责微软对计算机世界的控制，又倡导一个所谓的更自由、开放的模型。
那么Java究竟是什么？感谢Sun和贸易媒体的愿意合作——媒体热衷于提升每一个出现的新技术——Java已经成为许多事物的集合。它诞生时是一种编程语言，一种允许软件开发人员编写新程序代码的字母表和语法规则。Java与旧的编程语言（如Basic、C和C++）的不同之处在于，用Java编写的程序不依赖于任何底层操作系统，如Windows、Macintosh或Solaris。Java程序可以存在于一个地方（如互联网），并在其他地方（如你家或工作的计算机上）被访问和操作（程序员的术语是“执行”）。McNealy、Gilder和其他传教士将Java的这一特性作为一种新“宗教”的核心，这种宗教包含互联网和Netscape的Navigator浏览器，承诺将我们从比尔·盖茨的暴政中解放出来。现在，成千上万的软件开发人员，小到个人大到企业，正在用Java编写程序，形成了一个强大的盟友社区。同时，Sun还开发了一系列相关技术，旨在促进Java在商业世界和消费设备（如智能卡和手机）上的使用。
为了穿透围绕Java及其各种变体的炒作云，让我们回到这项技术的诞生，它的诞生确实非常危险。
1990年底，Sun的一位明星工程师对现状感到不安。这位工程师是Patrick Naughton，当时25岁，是一个自认为是上帝赐予计算机世界的天才程序员，体现了Sun的傲慢和兄弟会文化。他不喜欢自己处于悬而未决的状态。“放弃了对NeWS未来的希望后，我个人在决定接下来要去哪里工作，”他说。NeWS小组已被分散到Sun的各个研究项目中，但90年代初对于公司来说是一个沉寂期，特别是对于软件部门。Sun用一些“忙碌的工作”来填补Naughton的时间，所以他做了大多数硅谷有才华的工程师在不满时所做的事情：他寻找最酷的项目并加入了。1990年，这个项目是Next，由Steve Jobs创办的公司，旨在成为下一代苹果电脑。Jobs在政治斗争中被赶出苹果后，希望从个人电脑世界跃升到更强大的工作站领域。他设计了一款产品，可能会与Sun和其他工作站供应商竞争：计算机本身被称为Next，与公司同名，操作系统叫Nextstep。
在与Jobs的个人会面以及在Next的一系列面试后，“我准备离开Sun，”Naughton说。“我最大的担心是告诉Scott McNealy，”他对Sun CEO有着强烈的忠诚感。Naughton比大多数员工更了解McNealy，因为他每周三晚与McNealy在同一业余冰球队打球。一天晚上在冰球训练后，当球队在当地一家餐馆吃晚饭时，Naughton突然说出了他要离开Sun的事。McNealy巧妙地处理了这个情况。他没有发火，而是给了Naughton一份Sun的销售宣传册，并列出了一些Next将失败的理由（这一预测后来被证明是正确的。Jobs放弃了Next计算机，将公司转变为一家软件开发商，最终被苹果收购）。McNealy承诺Sun会振作起来，并让他坚持下去。CEO告诉Naughton要假装自己是上帝，给他发一封电子邮件，写上公司存在的问题及其解决方法。
McNealy的方式正好打动了雄心勃勃的Naughton。结果是一封详细的电子邮件，列出了Naughton对Sun各种项目的失望，包括停滞不前的NeWS。“当时，我对小组中那些没有方向感、没有热情的人感到非常沮丧，我的解决方案是安乐死，”他说。或者至少是“取消项目”。Naughton设想的是一个小而紧密的团队，能够快速工作，而没有官僚主义和反对意见的干扰。McNealy将这封电子邮件转发给了其他几位关键人物，他们又转发给了其他人。Naughton成为了Sun内部一些最聪明的人的中心，他们对公司在NeWS项目上退缩感到失望。NeWS之父和Naughton的前老板James Gosling“看到了我在Sun高层引发的火花，他尽可能快地往上面倒油，”Naughton说。Bill Joy，现在在他位于阿斯彭的秘密研发工作室，也发来了支持的信息。Gosling介绍Naughton认识了另一位内部难民Mike Sheridan，他是Sun收购其公司Folio时加入的，但Sun未能找到合适的工作给他。“Mike在Sun受到了不少伤害。James显然在NeWS项目中被烧伤了，而我则是一个炽热的退出伤口，”Naughton说。“我们将成为一个伟大的团队！”
Gosling、Naughton和Sheridan招募了Sun现任首席科学家John Gage，作为他们组建精选研究团队的盟友。Gage在一个甚至在一个古怪的公司中也显得古怪，他将此视为回归Sun早期狂野西部日子的机会。“我们的感觉是，如果它在技术上不有趣，我们就不想做，”他说。Gage承认，随着Sun的成长，它变得越来越像其他大公司，其中大部分人都致力于进行增量改进，而不是突破性创新。“但在Sun的核心是一个想要改变事物的小团体，”他说。Gage认识到Gosling、Naughton和Sheridan三人属于这个特别的团体。于是，他将他们交给了Wayne Rosing，后者即将接管新成立的Sun Labs，这是一个内部研究机构。与Gosling和Naughton共进晚餐后，经验丰富且更具政治谨慎的Rosing被他们的激情所打动。他同意了由一个精英团队领导的项目，其模糊的任务是设计一种革命性的新软件产品，以填补NeWS留下的空白。这个由Sun Labs资助的项目被称为“Green”，商业计划被称为“Behind the Green Door”（取自一部最受欢迎的色情电影）。这个名字对三名团队成员意味着他们的项目将对除Sun最高层外的所有人保密，他们将不受干扰地工作。
1991年1月中旬，Green项目的三人小组，加上Sun Labs的Wayne Rosing和Sun的联合创始人兼硬件天才Andy Bechtolsheim，飞往阿斯彭，住在Bill Joy的家里一周，试图确定Green项目的方向。这种非结构化的、非正式的头脑风暴常常在拥有精确定义流程的大型官僚机构中被压制，但它对激发创新至关重要。当然，并不是每个Sun的工程师都能去做自己的项目，但如果你证明自己是一个出色的程序员或设计师，你将获得越来越多的自主权。这群在阿斯彭的工程师正在寻找技术行业的圣杯，即一种能将计算推向下一个层次的产品，推动所谓的范式转变。只有少数产品实现了这一目标，包括英特尔的微处理器，使个人电脑成为可能；苹果的Macintosh，首个用户友好的计算机操作系统；以及Netscape的浏览器，使得互联网浏览变得容易。那年一月，六名工程师在Bill Joy的家中讨论了计算的未来、产品为何失败以及他们可以构建什么样的产品来避免失败。
核心三人组回到加利福尼亚后，参加了Sun副总裁和董事的非现场会议，这是下一阶段的头脑风暴。Sheridan回忆说：“我们三人坐在热水浴缸里，谈论没有通用方式让（消费）设备相互通信的想法。”接着他们参观了一家日本拥有的工厂，那里微处理器控制着空调和电梯。这两次事件，加上早些时候在Joy家的会议，最终产生了一个想法：一种便携式消费设备（硬件）和一个能够与任何其他系统互动的操作系统（软件）。虽然另外几位工程师被招募来进行硬件设计，但Gosling被指派解决一个关键问题：编写一种通用编程语言，为设备创建应用程序。没有应用程序，硬件是无用的。“我负责项目的一部分是处理语言问题，”Gosling说。“我开始写代码，需要一个名字。我某天看着窗外，给它取名‘Oak’。”Oak当时是整个项目的一小部分，但后来，经过曲折，成为了Java。
一年多时间里，Green团队搬到硅谷著名的Sand Hill Road，与初创公司和风险资本家为邻，致力于完善这项技术：一个小型消费设备、一个操作系统和用Oak编写的应用程序。其他关键团队成员包括Ed Frank、Chris Warth、Craig Forrest和Jon Payne。1992年9月，小组交付了一台名为Star7的机器的工作原型，这是一台六乘四乘四英寸的机器，可以运行各种应用程序，包括共享留言板、无线寻呼、电视节目指南和录像机编程。作为Green团队那种离奇、孩子气幽默的例子，Naughton开始称Star7为“Yoppo”。Yoppo是一种南美部落用作成年礼的药物，其特点是会导致绿色的鼻涕流出。在这一激励的注脚下，Green项目正式结束；是时候迈出下一步了，即设法让人们愿意为这东西买单。“Green项目创造了Oak作为副产品，”Naughton说。“它的用途完全不明确。”当时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利用这些技术。
起初，Sun的兴趣在于将整个Green项目商业化，包括硬件和软件。为此，它采取了一个有争议的步骤——至少对于那些已经因行星的去中心化而震惊的Sun高管来说——成立了一家独立的公司来承担这一任务。FirstPerson Incorporated，完全由Sun资助，被当作一家初创公司，拥有自己的总部。在历史的一个讽刺脚注中，FirstPerson在位于帕洛阿尔托的数字设备旧西部研究实验室设立，这是几年前开放软件基金会成立的地方，旨在反对Sun/AT&T的Unix合作项目。此时，Sheridan已经离开。“我们完成原型后，我离开了Green，”他说。“在两年半时间里，以一种你无法持续的速度工作，我感到筋疲力尽。”当他离开时，“我担心的是如何打包这个项目，让人们比NeWS更好地理解它。我不想看到我们错失这个机会。”这个机会掌握在Rosing、Gosling和Naughton手中，他们组成了FirstPerson的基础。他们雇佣了更多的人，包括一些来自Jobs的公司Next的人，该公司刚刚取消了其工作站的开发，并开始制定新的商业计划。
这一过渡——从研究到商业化——是大多数项目失败的地方。Gosling曾在IBM做过研究员，他估计IBM不到5%的研究项目最终成为产品。在Sun，这一比例预计会更高，因为这家较小的公司没有IBM的资源。根据这些努力的参与者，Sun在Green项目上花费了大约150万美元，并将再投入约1600万美元到FirstPerson。由于当时公司正处于困境中，这些金额并不算小。在此期间，团队成员拼命寻找Green产品的消费者市场，以免这些资金被浪费。由于Sun从未生产过消费产品，Green是一个真正的学习过程。“我们去消费者行业的客户那里，问他们在做什么，想要什么，”Gosling说。“我们试图弄清楚问题所在。”
1993年3月，在FirstPerson启动几个月后，Time Warner公司宣布将在佛罗里达州奥兰多进行互动电视试验，这一消息引发了后来互联网热潮般的狂热。互动电视是当时被炒作的技术。人们将能够通过电视购物、点播视频、投票、建议流行肥皂剧的结局等等。Time Warner CEO Gerald Levin宣称，奥兰多实验的全服务网络（FSN）“将改变人们使用电视的方式”。这场备受期待的新市场大战将由拥有潜在网络（分别是光纤电缆和铜电话线）的有线公司（如Time Warner）和电话公司来进行。FirstPerson团队抓住了互动电视作为其技术的需求，并积极竞标FSN项目，该项目计划于1994年4月投入运营。
“每个人都对Time Warner试验感兴趣——它被认为是未来的下一大潮流，”Gosling回忆道。然而，有线公司缺乏提供FSN的技术。它需要一个机顶盒，具有足够强大的操作系统，能够处理视频点播等任务，成千上万甚至数百万人可能会同时请求观看同一部电影。这个盒子还需要小到能放在电视机顶上，并且使用和编程相对简单。FirstPerson的技术似乎非常符合要求。其他竞争对手包括微软和令人惊讶的Silicon Graphics公司（SGI），当时在山景城，距离Sun不远。SGI以其强大的图形密集型工作站而自豪，但据Sun团队所知，它没有开发任何机顶盒技术（SGI拒绝接受本书的采访）。“SGI参与进来时没有任何技术，”Gosling说。然而，SGI创始人Jim Clark（后来离开公司创办了Netscape）不想错过这个吸引人的新市场。据Gosling说，Clark向Time Warner承诺，SGI会开发出他们所需的机顶盒，且Time Warner可以拥有其所有权，并拿下了合同。“我们认为我们得到了合同，”Gosling说，“当它被授予SGI时，我们感到震惊。”
他现在认为，这是一个控制问题。Time Warner和电话公司是有着集中化层级结构的老牌公司，他们想以同样的方式运行互动电视。另一方面，Sun设想了一个更松散的网络，个人可以通过他们的机顶盒访问。Gosling说：“我们提出的东西非常像今天的万维网，而像Time Warner这样的公司想要的是他们可以控制的东西。”他认为SGI通过“给予（Time Warner）所有知识产权的所有权”，迎合了这种控制导向的版本，而Sun不愿意这样做。（Time Warner最终在1997年取消了FSN项目，因为SGI的机顶盒成本约为3000美元，超出了消费者的承受范围。）同样的控制问题还破坏了FirstPerson技术的另一个潜在交易——这次是与3DO公司的交易，该公司兴起以与Sega和Nintendo竞争视频游戏市场。3DO想要一个机顶盒，使用户能够在电视上玩其游戏，但它也想要独占这项技术，McNealy不愿让步。Rosing总结道：“我们有一项技术在寻找市场。每次我们试图与客户建立联系都没有成功。我们一直空手而归。”
在未能获得任何机顶盒交易后的几个月里，FirstPerson陷入了困境。取消迫在眉睫，团队成员之间的内部分歧非常严重。Naughton和Rosing公开争论新的商业计划，Rosing谴责年轻人为“牛仔”，因为他建议将技术重新定位到互联网。Naughton回忆起1993年7月的一次非现场会议，他提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即将Oak源代码发布在互联网上，以便任何人都可以使用它。Rosing说，由于当时没有可持续的市场（包括机顶盒和低带宽PC网络），他认为无法写出商业计划。这些网络没有足够的处理能力来提供丰富的消费内容。Naughton决定“他不再想为我工作，并鼓动把我赶走，”Rosing说。此外，Sun本身也陷入困境。其第二代SPARC芯片superSPARC成了灾难（见第五章），公司股价和盈利受到了冲击。结果：Oak及其相关技术“悬在一线之间，”Rosing说。
对于Gosling来说，这是一个深感沮丧的时期。他在80年代失去了心爱的NeWS技术，现在，似乎Oak也要面临同样的命运。“我刚刚在这项技术上花费了几年的时间，而这项技术正走向垃圾桶，”他说。“我非常生气。”技术看起来即将消亡，不是因为任何固有的技术问题，而是因为内部争吵和市场误读。“当我们决定专注于机顶盒和电缆及电信行业时，我们没有意识到它们有多么破碎，”他说。“鉴于NeWS的经历，我相信同样的事情会再次发生。”
但他并没有放弃，即使在Firstperson解散并解雇了大部分团队成员之后。此时，McNealy对Gosling——一位受信任的明星程序员的忠诚和承诺，起到了保持Oak存活的作用。“Scott非常支持保留Gosling，”Rosing说。1994年初，McNealy、Rosing和Gosling一起吃了一顿晚餐，谈论事情的进展。他们去了一家日本餐馆，这本身就是McNealy对Gosling的奉献，因为CEO讨厌日本食物。Rosing回忆道：“James告诉我们他想离开公司。他抱怨说抗体正在扼杀他的想法。”Rosing支持Oak技术，认为值得继续追求，McNealy同意了。不久之后，他将Firstperson技术的元素重新分配到Sun内部，将Oak归入一个行星，Sun Microsystems Computer Company，而硬件则悄然消失。
Rosing和Naughton继续在Java问题上发生冲突，直到Rosing厌倦了所有内斗，于1994年中期退休。Naughton继续推动新的商业计划，并于1994年2月公布，该计划要求使用Oak来构建互联网的交互式应用程序。最终，他也厌倦了这场看似无休止的战斗，于当年10月离开了Sun，搬到西雅图加入Starwave，一个后来成为InfoSeek一部分的互联网内容创作者。Gosling继续为Oak奋斗。“我做了相当多的游说来保持它的活力，Bill Joy也做了同样的事情，”他说。刚被任命为Sun首席技术官的Eric Schmidt也成为了该项目的支持者。经过1994年中期到后期的紧张时期，达成了关键共识，即将Oak与互联网结合起来，并改名。“我们是一群从原子弹爆炸中幸存下来的小团队，”Gosling说。“我们想确保我们的技术见到天日。”虽然Bill Joy被广泛认为是引导向互联网的关键人物，但Gosling说，这一重新定位是Sun内部各种人（包括他自己、Naughton、Joy、Gage和Schmidt）之间的长时间讨论的结果。“那时互联网正在变成我们一直试图让电话公司和有线电视公司建立的那种公共网络，”Gosling说。“我们收拾好玩具，把它应用于人们在网上的操作。”在另一场非现场会议上（这次没有热水浴），我们进行了一次为期几天的自由讨论。Bill（Joy）在其中非常重要。”Joy补充道：“我们帮助说服了Sun的高层，互联网是真实的。所以让我们用Oak做点什么，并发布它。”
Oak还需要通过一个障碍——Sun内部的审查。由于行星结构和Sun赋予其工程团队的个性化特权，公司最终拥有了几种不同的、潜在竞争的编程语言。“所有箭头对准一个目标”，不仅是常识，也表明公司应该在其中一种语言上达成一致。Oak开发团队的工程师Arthur van Hoff记得，1994年夏天的一天，他们坐在一个会议室里讨论各种语言。“所有开发团队聚在一起，进行了长时间的公开讨论，”他说。“每个团队有半小时来吹嘘自己的成果。”Oak/Java因其在多个领域（包括互联网）的广泛潜力脱颖而出。这是Sun，其他项目没有被完全淘汰，只是处于未定状态，而Java则获得了更多的关注和资源。“在Sun，什么都不会消失，”Sheridan说。“它只是失去了支持者。”
大约在同一时间段，Sun的商标律师确定Oak不能作为产品名称，因为它在太多其他地方被使用。Gosling和产品营销经理Kim Polese（后来创立了Marimba），找了一个命名顾问并召开了一次会议，为产品取一个新名字。剩下的Oak团队“下午进来，基本上是一场食物大战，”Gosling说。“我们最终得到了一个八到十个名字的列表。”得分最高的是“Silk”。Gosling对这个名字感到不寒而栗。“我讨厌这个名字，因为它让我想到蜘蛛。”他自己最喜欢的是“Lyric”。Java排在中间，第四或第五。“我们告诉律师选择一个没有商标问题的名字，”Gosling说，“结果是Java。”
即使在Sun将内部资源集中到Java上并准备发布第一个公开可用的版本时，Java在公司内部和外部仍是一个未知数。因此，它仍然是一种濒危物种。技术世界中，新产品几乎每天都在推出，产品在真正获得心智份额之前并不存在。在那之前，就像森林里倒下的树，没有人听到。心智份额指的是重要报纸、分析师、行业评论员和其他人的注意力高潮。McNealy说：“没有什么叫坏新闻。”Polese（后来与Java团队的三名成员一起离开Sun，成立了一家名为Marimba的互联网初创公司）策划了Java的心智份额宣传活动，Joy、Gosling和其他团队成员也提供了有力的支持。这个刚刚找到任务并刚刚开发出来的产品的宣传活动，必须被认为是炒作历史上最有效的发布之一。
Polese做的第一件事是说服《圣何塞信使报》在1995年3月发表一篇关于Java的文章。故事应该出来的那天，她翻阅了商业版，却什么都没找到。失望之余，她放下报纸，然后惊呆了。原来那篇文章不在商业版，而是在《信使报》的头版：“为什么Sun认为热Java会让你兴奋。”作为硅谷的记录报纸，《信使报》有很大的影响力，当它报道Sun时，通常是持怀疑态度的。Gosling说：“这是《信使报》第一次对Sun做的任何事情发表正面文章。”Polese很快收到了大量的电子邮件和电话。“人们对这个东西没有任何认识，”她说。“现在每个人都想知道。”
《信使报》文章发表后，Java团队在1995年5月的Sun年度开发者大会上进行了Java演示。会议实际上应该是Sun主打操作系统Solaris的专场，“但它被Java占据了，”Gosling说。“很明显，我们有了动力。”当时整个Java团队都在观众席上，当互联网的英雄、发明了浏览器并将其带到Netscape的年轻脸蛋Marc Andreessen走上舞台，宣布Netscape将把Java纳入其未来版本的Navigator时，观众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我记得当时想，‘这是转折点，’”van Hoff说。在Sun内部，问题从“Java是什么？”变成了“我们如何使用Java？”
接下来是1995年8月28日《福布斯ASAP》上的一篇文章，作者是挑衅性的技术大师George Gilder。《ASAP》是《福布斯》杂志的双月刊，专注于技术。Gilder是最有影响力的技术影响力思想家之一，因为他的著作如《微观世界》描述了微处理器及其影响，还有无数的杂志文章。因此，当他在《即将到来的软件变革》中宣称，Netscape的浏览器和Sun的Java编程语言是能够推翻微软/英特尔在个人计算机领域的霸权的双重技术时，人们都坐直了身子。“在Java或类似语言流行的情况下，软件将真正开放，”Gilder写道。“微软桌面将成为商品；英特尔微处理器将变得次要。”
接下来，《纽约时报》受人尊敬的技术专栏作家John Markoff也加入了这一行列。在1995年9月24日的报纸上，Markoff宣称Java可能成为计算中的“下一个大事”。他用一个生动的比喻解释了Java的含义：“目前，Web……是一个相对静态的媒介，”他写道。“一个连接到互联网的计算机用户可以访问网站，但这样做类似于透过商店橱窗观看世界。Java基本上移除了窗户上的玻璃。它可以同时作为通用翻译器——使程序能够在不兼容的操作系统之间流畅移动——和跑腿工具。在Netscape这样的浏览器的帮助下，它可以在网上运行，获取程序并将生成的信息带回用户的家庭计算机。”
这是Sun长期梦想的那种新闻，Sun自早期以来就未能实现。Java得到了重要意见领袖的拥护，使公司再次成为前沿创新者。然而，这也给Sun带来了新的挑战：必须兑现所有炒作。对于McNealy和他的团队来说，这是一个期待已久的挑战，经历了增长减缓、产品接受度不确定和被边缘化的技术低谷时期之后。
Naughton在其关于Java开发的回忆录《漫长而奇怪的Java之旅》中是对的。在一个比Sun更有秩序的公司中，Java可能不会幸存。它的存在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Sun对个性主义的宽容和对选定明星的授权。“从某种意义上说，Java完全是偶然的，”Gosling说。“但又不是。”不是因为McNealy鼓励人们试验和冒险。这包括资助高级开发和研究，而不定义结果。Sun不满足于对现有产品的增量改进；它仍然希望改变规则，迈向下一个层次。要做到这一点意味着闭上眼睛掷骰子，不知道是否会大获全胜或一无所获。
Java确实需要大量的运气才能存活。“它多次面临被取消的风险，”Gosling说。他引用了Sun内的一条民间理论，项目的价值与取消的次数成正比。取消次数越多，如Java，价值越大。“项目得以完成是因为人们对它充满激情，他们会全力以赴，”他说。“在Sun Labs，还有一些人仍在疯狂创新。”他描述了一位最近走进他办公室的工程师，带来了一款“非常酷”的程序，可以以多种样式格式化网页。Gosling告诉他继续工作，找出它在Sun的适当位置。“所有这些事情的问题是，你必须为它们找到归宿，”他说。这些新想法在Sun这样的环境中不断涌现，面临三种命运：被扼杀，融入现有产品，或成为新业务的起点。在像Sun这样的成熟公司中，前两种情况比第三种更可能发生。
在初创公司中，每一项创新都可能成为新业务，但一旦公司走出初创阶段，拥有真实客户，必须交付真实产品，创新就会受到持续摩擦的困扰。初创公司可以专注于开发他们认为是特定市场的最佳产品，但现有客户有需要满足的需求。客户几乎从不需要突破；他们只想要他们已经拥有的东西能稳定运行。技术行业内有一个笑话：“上帝如何能在六天内创造世界？他没有现有基础。”
正如Java的出现所展示的那样，Sun成功地在扩大现有产品客户基础的同时推动创新。但这种突破性创新是一个混乱的过程，不适合规则和集中控制。有时，你只需对有才华的人有信心，让他们自由发挥。大多数时候，结果不会见天日，或者，像NeWS那样，会遇到市场或竞争阻力而消失。但即使失败也可能是成功的前奏。没有NeWS，可能就不会有Java。“James（Gosling）在NeWS项目中的学习过程使他在Oak上的思考变得清晰，”Rosing说。“Java是NeWS的直接后裔。”显然，真正使Java成为可能的是那些人——像Gosling、Naughton和Sheridan这样的叛逆者和不满者——以及他们能够与官僚机构达成的某种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