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群：中共为何要消灭所有教会大学？

1946年，燕京大学校长司徒雷登在校园行政大楼前。（公有领域）

1949年中共建政前，中国有一批由西方传教士创办的教会大学，其中不少属于当时中国第一流的大学，对东西方文化交流发挥了重要作用。

但是，中共夺取政权后，这些教会大学全部被撤销。这到底是为什么？这个问题值得今人好好反思。

16所著名的教会大学

中共建政前，中国有16所著名的教会大学。其中13所是基督教会办的，分别是：燕京大学、齐鲁大学、圣约翰大学、沪江大学、金陵大学、金陵女子大学、东吴大学、之江大学、华中大学、福建协和大学、华南女子学院、华西协和大学、岭南大学；3所是天主教会办的，分别是：震旦大学、辅仁大学、津沽大学。

16所教会大学遍布北京、济南、上海、南京、苏州、杭州、武汉、福州、广州、天津等中心城市。

燕京大学被认为是中国教会大学之首；齐鲁大学最盛时号称“华北第一学府”，与燕京大学齐名，有“南齐北燕”之称；圣约翰大学被称为“东方的哈佛”；金陵女子大学是中国第一所女子大学；协和医学院是当时中国条件最好、质量最高的医学教育和研究机构。

教会大学的作用

波士顿大学哲学博士王忠欣曾这样评价：“教会大学使中国高等教育与西方的差距一下子缩短了几百年。”

历史学家章开沅在《中国教会大学的历史命运》一文中评论说，中国教会大学与非洲的教会学校相比，处于更高的教育层次；与印度的教会大学相比，它的量虽少而质更优；与日本的教会大学相比，它对公立大学更有竞争力。

教会大学虽有历史和时代的局限性，但客观地说，其对中国的贡献还是很多的。教会大学培养了一大批训练有素的优秀人才，增进了东西方文化的交流，促进了中国官办及私立高等教育的发展。

到1949年，中国有超过15%的大学毕业生来自教会大学，人才辈出。比如：

上海圣约翰大学培养的名人有：中国现代外交家顾维钧，南开系列学校创办人张伯苓，作家林语堂，民国财政部长、外交部长、代行政院长宋子文，民国实业巨头刘鸿生，大建筑家贝聿铭等。

金陵大学著名校友有：人类遗传学开拓者、曾任美国人类遗传学会会长的李景均，烟草专家、美国农业部烟草研究室主任左天觉，教育家陶行知，中国电视之父孙明经，第一位华裔法兰西文学院院士程抱一，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赛珍珠等。

教会大学被拆解

中共对教会大学的整治是从辅仁大学开始的，1950年10月，中共接管此校。

1951年1月11日，中共发布《关于处理接受美国津贴的教会学校及其他教育机构的指示》，各教会大学被迫与国外教会脱离关系。

1952年，中共进行高校院系大调整，所有教会大学被解散，院系被撤并到相关院校中。

比如，燕京大学的文科、理科等并入北京大学，工科并入清华大学，校址“燕园”成为北大的校园。圣约翰大学的院系分别并入复旦大学、上海交大、同济大学、华东师大，原址上建起华东政法学院。之江大学的院系并入浙江大学、同济大学，在原址组建浙江师范学院。齐鲁大学的神学院和国学研究所被撤销，文理学院分别划归山东大学、南京大学、山东师范学院，农业专科划归山东农学院，医学院被更名为山东医学院。

中共为什么要消灭所有教会大学？

主要原因可能有四：

第一，中共信奉无神论。

中国教会大学的创办者，不是基督教徒，就是天主教徒，他们都是信神的。他们在中国创办教会大学的目的之一，就是在中国传播基督教、天主教，让中国民众信他们尊崇的神。

信神的人相信，创世主创造了天、地、人，及宇宙中的万事万物。创世主是至高无上的神。他传给人类的文化是神传文化。人只有信神、敬神、崇拜神，才可得到天佑神护。

中共信奉的无神论与教会大学创办者信奉的有神论是根本对立的。

中共不信神，信什么呢？信与传统价值和普世价值根本对立的马列主义，信以马列主义为指导的党，信那个被认为掌握了马列主义真理的党的最高领袖。

早在1940年代中共通过延安整风确立毛泽东的核心地位时，已经把毛抬到了神的位置上。

1945年，刘少奇在中共七大上吹捧毛是“中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理论家和科学家”，“具有最高的理论上的修养和最大的理论上的勇气”，毛泽东思想是中共“唯一正确的指导思想”。

既然毛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精神领袖，那么，中共夺取政权后，全党、全军、全民应该崇拜谁？中共的答案自然是：崇拜毛。

教会大会的创办者崇拜神，教会大会的传教士教导大学生崇拜神，这怎么能行？

第二，中共独尊马列主义。

1949年8月30日，毛泽东在《“友谊”，还是侵略？》一文中说：“美帝国主义比较其他帝国主义国家，在很长的时期内，更加注重精神侵略方面的活动，由宗教事业而推广到‘慈善’事业和文化事业……我国许多有名的学校如燕京、协和、汇文、圣约翰、金陵、东吴、之江、湘雅、华西、岭南等，都是美国人设立的。”

毛对教会大学的分析，是以马列主义为指导的。马列主义创造了一套党文化的话语体系。在这套话语体系中，“帝国主义”是个很不好的东西。

早在1916年，列宁就声称，帝国主义是“垄断的、寄生的、腐朽的、垂死的”资本主义，是资本主义发展的“最高和最后阶段”。因此，全世界无产者必须联合起来，以暴力革命，推翻帝国主义的统治，“解放全人类”。

按照马列主义造出来党文化话语体系的逻辑，帝国主义不好，美帝国主义不好，美帝国主义办的教会大学肯定不好，自然在消灭之列。

但是，到了21世纪的今天，“美帝国主义”仍是全世界最强大的国家。这一事实充分证明：1916年列宁的帝国主义论，是极端的，荒谬的，不是真理。

这里，不是说帝国主义没有问题，而是说马列主义对帝国主义的认知是不符合客观事实的。

如上所述，英美在中国创办的教会大学并非一无是非，而是对近现代中国教育起了非常重要的正面作用的。

但是，中共夺取政权后，就是要以马列主义统领中国的大学。

从1952年起，中共开始对高校知识分子进行思想改造运动，“肃清美帝文化侵略的影响，夺取美帝在中国的文化侵略阵地”。

于是，在中国的高校中，特别是教会大学中，凡是从英美留学归国的，或长期接受英美教育的，都开始深挖“崇拜英美资产阶级、宗派主义、本位主义、个人主义的观点”，将思想、言论、行动统一到党的立场上，统一到马列主义立场上。

第三，中共对苏联“一边倒”。

中共建政前夕，就确立了向苏联“一边倒”的外交政策，即加入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领域照搬苏联模式。

苏联派出大批专家到中国，帮助中共对中国的教育体制进行改造。苏联专家阿尔辛杰夫，成为中共教育部的总顾问。统计数字显示，1949—1959年，共有861名苏联专家在中国的高校工作过。

通过学习苏联的高教思想，一整套类似苏联的高教体制在中国被建立起来了。1952—1953年，中国综合性大学从55所减少到14所，工学院校从28所增至38所，师范院校从12所增至33所。文科、政法、财经等专业的比重急剧下降。1947年文法商科在校学生占大学生总数的47.6%，1952年降到22.5%，1957年降至9.6%。